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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彬】人生一场对手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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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好友疯批张细伦即将上线→_→

【背德预警】

——————————

 

高远离开之后,张细伦依旧是每日全情投入地排练、演戏、指导新人,只是收起了那件黑色的风衣,再未穿过。他也再没对任何人提起那个关于兄弟二人的喜剧。

他的生活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就好像高远从未来过沃伦一样。

只有张细伦自己知道,他变得害怕独处,害怕回家,害怕孤枕而眠,甚至害怕吃三明治,害怕听到任何有关香港的新闻,并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一部分好似已经死掉了。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在意,更没有惊慌,只寄希望于时间来逐渐弥补这个破洞。

 

 

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他又梦到了“香港无间道”那场戏的开篇——“我是美国俄亥俄州沃伦郡啄木鸟剧团的一位台柱……”梦里的他紧紧握住高彬的手不愿松开,惊醒之后满脸是泪。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向来是专业的演员,也许……这一次并不是不能抽离出角色,而是不想抽离。

也许……不只是蒋世龙爱上了高彬,他张细伦也爱上了高彬,只不过,只有当他是蒋世龙的时候,他才能合情合理地拥有高彬这位卧底拍档。而张细伦与高远,一个是美国演员、一个是香港JC,两人身处不同的世界,本不应该产生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因为高彬,他绝不会爱上高远。

演员入戏太深而爱上某个角色是极其不专业的表现。他十分清楚张细伦是不可以拥有高彬的,对那场戏里的任何角色他都没资格说爱,没资格挽留。所以,他迷醉于作为蒋世龙的感觉,甚至放任自己一直扮演着蒋世龙,以为只要这样,他和高彬的那场戏就还未散场。

但是这次,高彬真的走了。

 

 

他躺在那张与高远缠绵过无数次的双人床上,突然就惊恐症发作。

明明并没有水灌入他的口鼻,但张细伦却感到呼吸困难即将窒息。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不断地往深渊中拖,他渐渐感到自己气息衰弱。

他很想大声呼救,可喉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他知道即使自己再大声的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高远更加不会听到。

 

他不断挣扎着,蜷缩着,眼前的一切逐渐看不真切,他朝天花板胡乱地挥动着手,“彬……高彬……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戏,是不可以一个人演的……今生这场对手戏,你让我一个人,如何演下去啊……” 

他忽然想起了他在好莱坞最后主演的那部文艺片,男主角最终心碎而亡的情节与现在何其相似!

“我不可以没有高彬的,我们两个人一条命”——曾经的这句台词竟然一语成谶。高远走了,他还剩下半条命。

 

记忆中,养父将他留在孤儿院门口的背影和高远在机场离他而去的背影忽然有些重叠。

养父曾经有过幸福的家庭,高远也有,而他张细伦这一生总是孤身一人,他总是被抛下的那个。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强烈的爱与渴望,他想和高远演一辈子的对手戏,但是高远有公职,有家庭,自己拿什么留下他?

没有……自己从来一无所有……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仿佛要将他溺毙。

 

随着濒死感逐渐加深,张细伦开始不受控的胡思乱想,他知道即使自己在美国死了,高远也不会知道,他只会和大妹还有宝宝幸福的生活下去。

这种内心绝望混杂着躯体症状带来的窒息感令他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只能听天由命地躺在床上等待症状消退。

原来,绝望的滋味尝起来像铁锈啊……

 

 

演员,从来只能被挑选,人生又何尝不是?

在人生这场对手戏中,每个人都是等待被选的演员,所有的对手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场戏是命运之神选中了高远与自己,下一场戏又会选择谁?

人在不同阶段总会遇到不同的对手,留不住任何人,也根本没有资格去留住任何人。

自己也想向命运之神祈求与高远的再次合作。可是,在属于高远的舞台上,他的女主角是千霞。别人的戏正在上演着,又怎会轮到自己登台?

千霞是自己当成亲妹去疼爱和保护的家人,自己绝不能自私地做这般祈求!

所以,这是一个死局。

 

认命,也许就是所谓的成熟吧?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只有收音机仍在幽幽地唱着:

 

“仿佛天和地在挑选我跟你

如像我亦重遇了生死

难道只好淌泪心痛告别你

无法让我甘心替代你”①

 

 

 

第二天下午,张细伦在舞台上做着演出前的最后一次彩排,他和女主角求婚是这场戏的高潮位。

就在气氛烘托渐入佳境时,他却突然感觉有一瞬间的眩晕,人也有几分踉跄。导演见状随即中止了彩排。

但因着张细伦的实力与名气,全体演员都对他信赖有加,即使不彩排这一段,也没有人提出质疑,剧团经理Richard还打趣他是不是由于私生活太过操劳,影响了身体状况。

 

不知为何,张细伦心里总觉惴惴不安,他入行以来从未在彩排当中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莫要说是如此重要的一场戏,就是小到一句感叹、一个表情,他也从未掉以轻心,得过且过。

尽管有Richard和女主角Lisa替他打着圆场,他依然对全体演员鞠躬致歉并承诺会尽快恢复状态,不会影响当晚的演出。

大家也都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只有Ben看出了张细伦的隐忧。

 

 

那天晚上的演出正式开场后,一切都很顺利,终于来到了那场高潮位。

当聚光灯打在张细伦一人身上时,刺眼的白光仿佛定格住了时空。

他突然感觉这就和两年前他在四联邦拳馆里做的那个梦一样!

他忽然忘记了所有的台词,只知道舞台之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再没有高彬了,这场戏再没有高彬了!

面对着眼前看不真切的女主角,张细伦突然感到自己全部的情感已经耗竭,全身的力气已被抽干,他心力交瘁、神魂俱疲,根本无法完成接下来那一大段深情告白。

他忽然怯场,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转圜,整个人就呆呆地僵在那里。

多亏了Ben机智救场,以及一众老演员默契配合才不致使场面太过难看。

除了熟悉张细伦的老粉丝,其他观众还以为这是一个故意设计的搞笑桥段,捧腹大笑之余,直佩服张细伦将求婚前的临阵退缩表演得毫无破绽。

 

事后,Richard责问过细伦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说自己突患感冒,头晕头痛才体力难支,Richard只道注意身体倒也并未多问。不过,张细伦还是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一周之后,Ben由于实在不放心自己偶像的康复状况,便买了一束花,特地登门拜访。

他来到张细伦家门前,整了整领结,捋了捋头发,便摁响了门铃,结果却无人应声,他又给张细伦拨了电话,同样也无人接听。

他开始有些担心。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突然闻到了一股焚烧东西的气味。

顺着那气味,他绕到了后院,只见张细伦正蹲在一棵大树下烧着衣包。

Ben有些吃惊,想着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正要离去,却发现张细伦已抬眼看到了他。

Ben挠了挠头,便推开后院门,走了进去。

“Sorry.”他在细伦身侧蹲了下来,“我在纽约时,知道这是中国人的祭奠仪式。”

张细伦并未答话,只低头凝望着火光。

“嗯……发生了什么事吗William?”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我的一个旧友过世了,我最近才知晓,就祭奠一下。”

Ben见其神情哀伤,不忍探听,却又实在好奇,“你们,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我是因为父母双亡、无家可归。他是被亲生父亲送去的。”

见对方似是不愿多说,Ben摸了摸鼻子,也觉得不好再追问那人因何会被亲生父亲送到孤儿院去。

但没想到张细伦却继续说道:“他家是香港的社团,仇家很多,也许他老爸这么做是为了保他平安吧。后来,孤儿院倒闭了,我就出来打散工,跑龙套,而他……”张细伦忽然有些哽咽,紧接着放轻了声音道:“他就回到香港继承了家业,还作了龙头老大。”

Ben点了点头,想着这也不失为一种保护孩子的方法。 

只听张细伦又继续说道:“他叫蒋世龙。” 

Ben不明就里地问道:“听说你前几年去了趟香港,就是去看他的吗?”

“算是吧,他那个时候已经是社团老大了,还有个恋人,也是他的左右手。尽管江湖动荡,可他们两人……依然过得快乐而又幸福。” 

见张细伦倏而泪落,Ben有些慌张,他完全没预料到自己的偶像竟然会在他面前流泪。随即便摸出了手帕递过去,没敢继续追问为什么社团阿嫂会是老大的左右手。

见张细伦并没有要擦眼泪的意思,他又讪讪地把手帕揣了回去,咬了咬唇问道:“他……是死于仇杀吗?” 

张细伦沉默良久,“不是,他上周是溺水而死的。”

衣包燃尽,张细伦猛地站起身来返回室内,丝毫没有要招待客人的意思。 

Ben也很识相,没有跟着进屋。只把那束花放在了那棵大树下。

尽管他还是很担心张细伦,却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个后院。

 

张细伦回房后便躺到了床上,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他闭上了眼,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

蒋世龙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蒋世龙与高彬。我叫张细伦,是一个演员。

蒋世龙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蒋世龙与高彬。我叫张细伦,是一个演员。

蒋世龙,真的已经死了……

 

 

 

又过了两周,在一个礼拜日的晚上,张细伦走进了镇上那家Whether酒吧。

这酒吧的特色已经写在了彩虹招牌上——两个“he”字。

 

“William?我听说,你之前从不来这里的哎!!”

张细伦转过身就看到了Ben,似乎对在这里遇到他并不感到奇怪。

接过bartender递来的酒杯后,张细伦嗤笑一声,“活着活着,突然!就转性了嘛。”

“是好莱坞的魔力吗?”

张细伦只是饮酒,笑而不答。

Ben开始给他讲着这里的各种明规则与暗规则,听得他啧啧称奇,“你们之间都这么有默契的吗!”

“怎么是‘你们’,不应该是‘我们’吗?”Ben瞬间笑得像这句话一样暧昧。

张细伦猛灌了一口酒,装作听不懂对方这话的意思。

 

许是酒喝多了,人就容易出汗,Ben摘掉了帽子和丝巾。

张细伦本就有些头晕,忽然看到Ben这一头齐耳白发,整个人有些怔忡。

Ben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就变了眼神。

“为什么染了白发?”张细伦直直地盯着Ben的俊脸,感觉自己突然有些口渴。

“噢,剧团最近在排部新剧,叫《新大陆》,我要演一个海盗,还挺……”Ben不再眉飞色舞地说着,因为张细伦忽然十分深情地抬起手反复抚摸着他的鬓发和耳朵。

在Ben看来,只觉得对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Ben很是错愕,他并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可以撩到张细伦,一时之间有些局促,“你……你这样,我可是要误会的……”

张细伦依旧痴痴地望着对方,不断抚摸着他的鬓发与耳,“李安曾经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我跟你心中也有一座,有什么出奇?”

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自己崇拜的偶像如此这般与自己调情。Ben微欠脚尖,双手捧住张细伦的脸,两人热吻得难解难分。

亲了一会儿他还不忘睁开双眼问道:“William,你真的想清楚了?”

这次换成张细伦伸手掌握住对方的后颈,将他按向自己,还之以一个深吻。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哨声,Ben妖娆地笑着,拉起细伦的手离开了酒吧。

 

两人十指交握地跑回了张细伦的家。

推开门便听到了歌曲的声音,“哈哈!你出门时没关音响哎!”Ben走进客厅,想帮细伦把音响关上,却意外的发现声音并不是从音响里发出的。

“哇!原来是这台古董收音机?!”Ben惊喜地转过头来看向张细伦。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张细伦感觉头好像更晕了,迫得他皱紧了眉。

 

收音机中正在唱着——

“问谁没不可告人的一句 

要生存就有眼泪

理想必须进取

不知道错或对

蔓延着不可告人的心碎

要治愈无药水

人生舍不得告吹

留在身边会是谁”②

 

Ben好奇地问:“唱的是什么?”

“不用管它!”张细伦随手抄起了餐边柜上的半瓶威士忌,“来,陪我喝完!”一边说着一边猛灌了好几口,然后整个人就像要把肺咳出来似的,靠在墙上剧烈地咳嗽。

Ben见他如此,虽然不解,也夺过酒瓶猛灌了一大口,然后就不停大笑:“哈哈哈哈哈!威士忌哪有这么喝的!”


Ben从不惯在别人家里过夜,便拍了拍细伦的腰侧打算起身离开。哪知张细伦突然猛地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高声喊道:“彬,冇走!冇走啊!”

Ben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无奈道:“Hey! I can’t follow you.”

张细伦竟然真的改说了英语:“彬。Don’t leave me alone, please, please,please,please...”

Ben心想:你喝醉酒后喊我名字的口音好奇怪啊!不过算了,看你哭成这样。

他笑得一脸甜蜜,伸手揉了揉张细伦的头发,翻身抱住了他,两人就这样一同进入了梦乡。

 

 

天光一亮,张细伦就醒了过来。他侧过脸看着身旁熟睡的留着一头白色短发的Ben,抬手遮住了双眼。

他是需要另一个人让他往前看,让他忘记高彬,忘记那两个月偷来的时光,忘记那次香港之行,而不是找另一个高彬继续陪在他的身边。

如今这样,究竟算什么…… 

他感觉自己沮丧到了极点。

 

客厅里,响了整夜的收音机正在幽幽地唱着:

 

“你纵是积极把新相识介绍

寂寞没有减少

抱歉是心内那伤感的爱情

现在仍如火烧

旧时藏在我心每个梦

从未愿跟风远飘

朋友愿明白不用待我太好了

情多真我也只能够推掉

现时围着我的多跟少

已经都不再重要”③

 

张细伦突然紧紧地抱住了Ben,泪流满面地说了声“对唔住”。

Ben也醒了过来,他听不明白张细伦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哭。

“对唔住”“对唔住”“对唔住”……张细伦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饶是Ben也察觉出不对劲。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细伦没有回答,只是放轻了声音,仍旧不断地重复着。

 

 

 

后来,那部年度新剧——《新大陆》结束了展演,Ben也就不再染发,逐渐恢复了一头杂驳的金发,张细伦去Whether酒吧找他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Ben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两人毕竟没有确定关系,他也不想计较太多。虽说偶尔还是会去那家酒吧猎艳,但如果张细伦没去的话,他也不会真的跟谁回家。

 

Ben以为张细伦又回到了女人身边,可是据他旁敲侧击,发现对方也并未去找什么女人。

有一次,Ben远远见着张细伦买了一打啤酒从店里出来,便在不远处悄悄地跟着他,发现他只是回了家,虽然没有开灯,但也并未外出。

Ben一向不是个纠缠的人,既然人家想安静独处,自己倒也不必错献殷勤,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啄木鸟剧团新建剧场的事情终于步入了正轨,这也就意味着张细伦他们即将开始全国巡演。

Richard最近在头疼人员分配的事,按他的意思最好是要留下几位元老带带新人,可这样的话留守人员的收入肯定就会缩水,恐怕没有人愿意留下,可是最近又来了一批新的演员,总不能都带去加州吧?唉……

正愁着,门口忽然就响起了敲门声。

“哎呀快给我进来!别敲了!”

见来人是Ben,Richard委实有些吃惊,“什么事?”

Ben满面春风地说:“Richard,我最近新得了个剧本,想让你看看能不能作为巡演的剧目?”

Richard眉头一皱,“你行行好吧!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巡演剧目我和William早就已经定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说要改?可真是……”

Ben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其实,你我都知道,剧团这次全国巡演的主要卖点还是William的人气。我觉得,现有剧目根本不能把这个卖点发挥到极致,甚至是浪费了他的人气。”

Richard放下了烟斗,“什么意思?”

Ben垂眸一笑,“我也就不兜圈子了,William他,是靠HeHe情出圈的,他的粉丝群体里除了亚裔和年轻女性之外,全部都是LGBT。”

Richard忽一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了,“把你那个剧本拿给我看看。”

接过剧本之后,Richard翻看得极快,时而点头,时而会心一笑。Ben就在窗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玩弄着窗台上的猪笼草。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Richard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哈哈哈哈,你这个剧本应该不便宜吧?”

Ben狡黠一笑,“一起念大学的师弟写的,我看着不错就收了过来。”

Richard了然一笑也不戳破,他忽然心思百转,一对精明的小眼珠不停地乱转着,“这剧本嘛,我没意见,还是得看看William的意思。不过……”他深吸了一口烟,“要是这样的话,Lisa……恐怕就要留下来了。可我不知怎么开这个口啊!毕竟排演那么久,眼看就要出发了突然说不用人家……”

Ben突然站起了身,“呃,如果我能说服Lisa,William那边……?”

Richard大笑着两手一摊,“那他就是你的啦!我的男主角!”

“成交!我这就去找Lisa!”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Ben直奔后台。这个时候Lisa应该是刚排练完正在卸妆。

果然,当Ben敲响主演化妆间的门时,里面只有Lisa一人,她刚刚换了衣服,正要卸妆。见来人是Ben,Lisa并不意外,“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呃,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喝一杯?”

Lisa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行了吧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哈哈哈,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借个人。”

Lisa正全神贯注地卸着眼妆,“谁?”

“William。”

Lisa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登时放下了卸妆棉,“借多久?”

“嗯……Lisa,是这样的,我搞到了一个双男的剧本,我真的认为这部剧比那些老剧更适合William。”见对方面色不虞,Ben突然有些心虚,“呃,当然了我还没有问他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的话,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

没想到Lisa却忽然笑了起来,“你对William的事还挺上心的啊?”

“呃……”

“哎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眉眼长得很像曾经的一位影星?”

“啊?”Ben不明白Lisa怎么就突然扯开了话题。

“我小的时候,有一位美女明星Elana,说她是地球之花也不为过了,我之所以想做演员就是因为看了她的电影。可惜,她在最出名的时候嫁了人……你长得真的很像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了,唉,你用这张脸开口,真的让我很难拒绝啊……”

“哈哈!我当然长得像她啦!Elana是我祖母。”

Lisa瞬间变了脸色,“什么?可我记得她嫁给了……你是Feynman家的人?”

“重新认识一下,Benicio·Feynman。”Ben笑着向Lisa伸出手。

Lisa却只是震惊地捂住了嘴,并未与他相握,“那你……那你,我是说如果你喜欢演戏为何不去百老汇呢?”

Ben笑而不语。

“噢……”Lisa似是恍然大悟,“看来,我是不得不让了啊,”她忽然笑得很温柔,“唉,好男人都被你们抢去了啊!”

Ben摸了摸鼻子,“可我看得出来,你并不中意他。”

“认识他十几年了,我每次分手都会第一个告诉他,他也总会对我说下一个会更好。呵!我一直以为他或许是因为喜欢亚裔女孩,毕竟,你懂的,哪个男人不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不好这口。” 

Lisa看向Ben,十分想告诉他William和Harry的事,但是话到嘴边犹豫再三却没能说出口。她真心希望Ben能够得偿所愿,不想Harry的事给他二人平添波澜。 

两人之后又玩笑了几句,Lisa便送Ben离开了化妆间。 

 

 

后来的事也确如Lisa所愿,William和Ben这对男男组合以一部催泪舞台剧横扫美国西海岸,成为当年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William的很多粉丝甚至转为了WB的真人CP粉。

更令粉丝上头的是,有狗仔拍到过他二人在酒店不止一次地出双入对,刚开始只是网上爆料,后来竟然发展到狗仔连同粉丝公然在社交媒体@二人的地步,可即便如此,两人却从未对此正面回应过。这种“默认等于承认”的状态令粉丝们集体陷入癫狂。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两年。

张细伦很享受这种沉浸在戏剧中的生活,他感觉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只不过每每夜深人静,他依然会用鲜花掌声进行自我麻醉。与在好莱坞时不同的是,他身边偶尔会有人陪伴。

就像狗仔拍到的那样,Ben确实会断断续续地来陪他过夜。在Lisa看来,两人就是地下情人的关系,但在张细伦心里,其实对他和Ben之间的这段关系很是糊涂。Ben比他年轻很多,外形又俊朗迷人,出手也明显阔绰,男女的追求者甚众,他其实根本不明白为什么Ben总愿意来找他。

两人也就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过着,Ben要来和张细伦夜读剧本,张细伦不会拒绝。Ben要去酒吧猎艳,张细伦也不会阻止。两人之间从没有什么承诺,什么誓言,也从没有人想追问,要一个什么答案。

 

 

这一年圣诞假期后,外出巡演的众人又一次回到了沃伦。新的剧场已经落成,只待他们凯旋便可开始首演。

这两年间,张细伦推开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他都需要鼓足勇气,稍作停顿方可推开房门。他害怕回家就如同害怕去香港一样。

在他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有两段刻骨铭心的时光,有两场魂牵梦萦的对手戏,每一个都很短暂,却都和同一个人有关。凡是这人出现过的地方,他都害怕,这便是他极力主张全美巡演的真正原因。

 

冬日的阳光会洒满整个客厅,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甚至可以看到尘埃的跃动。

他不敢再打开那个老旧的收银机,害怕会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伤心旧曲。

冬日里,最温柔的便是夕阳的颜色,那种泛着粉调的橘仿佛能令人的心都温暖起来。

张细伦不知为何突然喃喃低语道:“Rocky应该已经3岁了吧……”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的片刻遐想。

 

对于Ben的来访,张细伦没有表示出惊讶。他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猜到你还没吃饭,我带了吃的和酒!”Ben说着举了举那个大大的牛皮纸袋。

“呃,你知道我不吃晚饭的。”

“最近又不登台怕什么?放心!我知道你不爱吃三明治,我带的是面包和沙拉。”

两人坐在餐桌旁,张细伦就那么看着Ben忙来忙去,好像这不是他家,他只是个客人一样。

那个牛皮纸袋一打开,面包的香气就溢满了整个空间,让人只用闻的就能产生出一种幸福感来。尽管如此,张细伦依然只是低头默默地吃着沙拉。

Ben给他倒了一杯酒,“尝尝这支合不合你的口味?”

张细伦完全不懂葡萄酒,但他知道Ben对此很懂行,凡是他推荐的东西无一不是最上乘的。细伦只是礼貌地小啜一口,点了点头,“你挑的酒总是很好的。”

面对张细伦的敷衍,Ben好似全然不以为意,他抿了抿唇,“其实……当年我来沃伦,并没打算呆很久的,更没想过会跟着剧团去全美巡演。”

张细伦抬起头来,满目惊诧地看向Ben。他在想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明明巡演的剧本是Ben提供的,甚至都没向剧团要过钱。

“William,你没想过去百老汇发展吗?比起好莱坞,那里才更适合你!”

没想到对方竟有此一问,张细伦放下了叉子,“呃,百老汇是全球最顶级的戏剧、音乐剧舞台。我,呵呵,恐怕还不够格吧。噢对了!你是纽约人,当初为什么不去百老汇闯闯呢?”

Ben并没有回答,只是用无比认真的眼神凝望着细伦。

“咳,你今天怎么了?”张细伦突然皱起了眉头,“你……是不是打算回纽约了?”

“William,两年了,我从没问过你我们之间算什么,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是离你最近的那个人了。

我知道你没有情人,也不找应召女郎,你总不想就这么一个人终老的,对吧?

我一直认为,我对你来说还是意味着些什么的。但是两年了,我离开纽约太久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就跟我一起回纽约。百老汇!那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如果……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等一下!Ben,如果我们都走了,那巡演怎么办?你知道我不能离开啄木鸟剧团的。”

“有什么关系?你是剧团股东,等你去百老汇闯出了名望,你的啄木鸟剧团也与有荣焉啊!我敢打赌,Richard巴不得你飞得更高呢!”

“呃,可那是百老汇啊!多少科班出身的演员,销尖了头都进不去的地方!如果能有机会去学习,我当然想了!但如果要登台演出,哈哈,恐怕我愿意从龙套做起人家都不一定会收呢!”

Ben猛地抓住了张细伦的手臂,“不会的!那里好几家剧场,我的家族都有股份的!只要你想登台,无论想演什么角色,我都会让你实现!”

此话一出,张细伦惊得甩开了Ben的手,他的椅子也往后退出去很远,他用一种见鬼了的眼神看向Ben,“你?!你说什么?你怎么?你……”

“William,我真的很想和你在百老汇表演我们的剧。”

张细伦抬起手来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不对不对不对!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是做地产生意的,他不喜欢你学表演,自从你出柜之后已经很久不跟他来往了……”

“呵!他搞房地产的钱也不是自己赚的啊!有什么脸管我?!”Ben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张细伦的身后,温柔地按揉着张细伦的肩膀,“我家从上个世纪移民美国起就是开银行的,现在的家族生意虽说交给了大伯,但一直是我祖母在主事。她最疼的孙辈就是我了,只要我开口求她,绝没有做不到的事情!William,你知道吗?她……也知道你的事。”Ben突然雀跃了起来,“我祖母年轻的时候也是电影明星来着!她很欣赏你的演技,还……还说过我眼光不错。”

 

这些话带给张细伦的震撼简直是石破天惊的。他知道Ben家境优渥,但没想到竟然优渥到堪称上流社会翘楚的地步。现在,他除了暗自吃惊之外,更开始紧张究竟该如何答复Ben的问题,毕竟这种人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

“呃,Ben,你知道吗?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门当户对’,意思是说两个人如果要在一起,家世应该相当。”

“那又怎样?我们又不是中国人。”

“呃对,确实不是。但我觉得那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你是Billy·Collins!我是Edward·Franklin,我们可以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就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啊!”Ben激动到攥紧了张细伦的肩。

但是张细伦顾不得吃痛,因为对方脱口而出的一番话早已将他吓得瞠目结舌——Billy· Collins是张细伦在好莱坞拍的那部成名作里第一男主角的名字。在那部电影里,平民出身的Billy本来衰运连连,凭借同学Edward不断地帮助与搭救才一步步事业有成,两人也因此相知相伴,最终结成眷侣。在婚礼上,Billy才发现原来Edward是富豪之子,难怪总能够在最恰当的时机帮助到他。Billy也因此跻身美国上流社会。

“不不不不!Ben,你你入戏太深了!我不是Billy·Collins!你也不是Edward!我只是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弃婴,而你是财阀世家的小公子……”

Ben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了张细伦的脖子,“William,我知道今天突然说了这么多,可能会吓到你,我没有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你再好好想一想,好吗?等你真的想清楚了,再答复我不迟。到时候,无论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回纽约,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晚餐之后,Ben并未离开,反而冲了凉后躺在床上等着张细伦。细伦见状也只得尴尬地走进浴室。

他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Ben。

方才Ben的惊天告白,给了张细伦太大的精神冲击。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原来他张细伦的命并不是天煞孤星。上天虽然收走了他的亲情,又用无比艰辛的童年和少年来考验他,但是原来,当他通过了这些考验后,就会有成功的事业、痴情的伴侣,乃至赫赫的名望、泼天的富贵。

张细伦承认Ben是他人生的救星,情感的解药,所以说,他但凡是个长了脑子的正常人,刚刚应该想都不想就答应Ben的,然后就是拉着此生伴侣的手共同走向人生巅峰才对。

为什么还要犹豫?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自己究竟还想要什么呢?

 

对张细伦来说,Ben是他最优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是选人生巅峰还是孤独终老,真的有这么难吗?

 

 

张细伦呆怔地盯着镜子里赤//裸的自己,脑内闪现着的是那一夜高远用颤抖的气声对他说“叫我高彬,世龙,叫我高彬”时的样子。 

他颓然地滑坐在地,双眼失/焦地望向地面。他突然想起《蝙蝠侠》里饰演小丑那位演员的结局。

他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十指插入发间,泪流满面地喃喃着:“我从来就不是Billy·Collins。我……我也不是张细伦。我是……我是……”

高远曾经问过他“是那几部电影演的好,还是蒋世龙演得更好”。他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各有不同”。但时至今日,他才真正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电影是演出来的,但蒋世龙不是。他就是蒋世龙。

 

这世上谁都可以说Ben入戏太深,唯独他不配!

 

张细伦曾经无数次羡慕过蒋世龙的人生,如今才发现张细伦的人生竟然更好。可他想做蒋世龙,不是现实世界中死在福兴帮的那个蒋世龙,而是那个他幻想出来的溺水而死的蒋世龙。

可无论哪个蒋世龙,如今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但是他总记得,当他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叫高彬的恋人,他们两人一起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妙的时光。

没有了四联邦,没有了高彬,蒋世龙也死了,他怎么会认识Ben的?不!蒋世龙不可能和Ben在一起,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

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活在现实里,还是那场戏里,还是幻想里,他只知道自己是蒋世龙,他活成了一个现实世界中的游魂。当年上天用一场风灾彻底改写了他的名字,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一切的深意。

 

 

当他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从浴室出来的时候,Ben躺在床上早已熟睡。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了Ben的身上。一片静谧中,他俊美得就像沉睡的王子。

张细伦呆呆地站在床前,心里默默地说着:多谢你……多谢你给张细伦的人生带去慰藉和救赎,但是,他没有办法跟你走了,他……已经背离了自己的人生。我们都,别管他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而张细伦这个戏痴竟然活到了人生与戏剧的折叠中,活在了那个即在此处却无法到达的地方。

这个“游魂”,这个“活死人”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等些什么,但他只能等待,等待命运之神到达那个时空折叠处对他的下一次宣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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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歌曲:

①郑伊健《甘心替代你》

②王浩信《不可告人》

③杨采妮《但愿你明白》

 

·作者碎碎念:

辛苦各位每次都要看这么多字=3=下一篇,疯批细伦就苦尽甘来啦!

祝正在阳中的(宝ᴗ宝)们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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