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趣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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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彬】人生一场对手戏(五)

本篇字数:14k+

这次更的内容与喜迎元旦的欢乐气氛很不搭哦~

【背德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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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04,张细伦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刚刚进入梦境就被吵醒的他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烦躁与愤怒。

他本能地想挂断之后再关机,却还是强睁开眼倒要看看这个午夜凶铃是来自哪位冒失鬼?!

当他看到屏幕上大大的“高彬”二字时,吓得差点没攥紧手机,好险没有砸到脸上!

“彬?”他猛地坐起了身,掀开被子就下了床,“你……”他颤抖着手,攥紧了手机,慢慢地走到窗边。

张细伦原本想问“你有什么事吗”,但又觉得这样说好像是在暗示高远没事就不要打给他一样。他又想说“你过得好吗”,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句废话,难道人家还会过得不好吗?

左思右想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手机,聚精会神地聆听着电话中的声响。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接听电话的那一瞬间,Ben就猛然睁开了眼睛。他虽然听不懂粤语,但他始终记得这个名字的发音,记得他和张细伦的第一次那晚发生的一切,“彬/Ben,Don't leave me alone, please, please, please...”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每当他感觉不到张细伦对他别有情意时,就会想起这句话,然后告诉自己“William是需要我的”。

昏暗中,Ben悄悄回过身去看着张细伦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僵硬着脊背低垂着头,满脸紧张的神情,还有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原来,那晚并不是他醉酒后的口音太过奇怪,而是……

 

 

窗前的张细伦迟迟听不到电话那头高远的声音,他开始担心这通电话是不是误拨出来的。

“彬……你在听吗?”他的呼吸声变得有些重,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焦急与不安。

对面依旧是长时间的沉默。

张细伦的心逐渐失望,但他依然舍不得挂断电话。

突然,他捕捉到了电话中传出来的一声啜泣,他睁大双眼,没有控制住音量地问道:“你怎么了彬?!”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任何事,任何事你都可以同我讲的!”

“你不要憋在心里一个人不开心。”

“我可以帮你……”

 

张细伦听着高远断断续续的叹息声与极度压抑的抽泣声,感觉自己的胸口有如刀割火烧一般,好像那块死掉的肉正在逐渐恢复着知觉。

他哽咽住,“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愿意讲出来……那我们,就这样不说话,好吗?我可以陪着你。”

 

张细伦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一切,他只听到电话那头高远的啜泣声,“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打给谁。”

“彬!无论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对我讲的!”

“千霞她……”高远忽而哽咽。

“大妹?大妹她怎么了?”

“千霞……生了很重的病。”高远哭得有些咳嗽,“已经做过了手术,但是……病情却恶化得越来越快,医生说……医生说……”

张细伦感觉高远好似要耗尽最后一口气似的,他放轻了声音说道:“彬,你是不是需要很多钱?你给我发一个户头,我转给你!噢对!如果急用的话,我还有些虚N币,你发我一个账户!”

“不是……钱的话,二妹一直都有在帮忙。是刚刚医生对我说……医生说,千霞即使做了器官移植手术,也可能会再复发,他还说……”高远泣不成声。

紧接着张细伦就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他知道高远很可能滑坐在了地上。

这一瞬间,他很想紧紧地抱住高远,奈何山海相隔,他就只能死死地握紧手机,忍受这乱刀割心般的痛。

高远的声音有些颤抖,“医生说,这个手术的危险性真的很大,除了那些风险告知,他还……让我早做心理准备……我不知道我该劝千霞接受手术,还是……世龙,我真的好怕……”

 

听到那声世龙,张细伦忽而潸然泪下。

那感觉就像一个被活埋了很久的人,久到连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可有一天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地上呼唤他的名字,似乎是要救他出去一样。

他根本控制不住那股想要重回香港的冲动,他绝不能留高彬一人面对痛苦,他们两个人一条命,始终是共同进退的。

 

 

这一通电话,两人泣涕涟涟地打了两个多小时,窗外依稀已见天光。

挂断电话后,张细伦顾不得其他,立即订下了飞往香港最近航班的机票以及距离蒋宅最近的酒店。

待他不再盯着黑屏的手机发呆,转过身来时,才发现Ben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家。

 

他来不及多想,也无心再睡,只打开了几个衣柜,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与焦虑。

收拾停当后,天色已然大亮,他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找Richard告假。

为了节约时间,他直接拎上了旅行箱。

临出门前,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穿戴着黑色衬衫、黑色西裤、黑色风衣、黑色墨镜,他简直兴奋得想要流泪。

 

 

 

未至7点,Richard竟然已经在办公室了。他一见张细伦拉着行李箱进来,就打着哈欠说道:“和他一起回纽约啊?”

张细伦被他问得一愣,“什么回纽约?”

“嗯?Ben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说不干了,要回纽约。怎么,你俩不一起走吗?”Richard皱起了眉,眨巴着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心想:难怪Ben的语气那么沮丧呢!

张细伦忽然有些赧然,他知道自己一定令Ben很是伤心,“呃,我我有急事要去趟香港。”

听到他又要去香港,Richard本能地将眉头锁得更紧,眼珠一转连忙问道:“那还回来吗?”

张细伦又让他问得一个怔忡,“回!肯定回来!”

 

 

从经理室出来后,张细伦就叫了辆车直接赶往机场。他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应该给Ben打个电话,却忽然收到了他发来的Message——“Farewell.”(永别)

一瞬间,张细伦觉得很懊丧,就这么低垂着头盯着手机屏幕。

两年的相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有很多点点滴滴的过往,或是快乐,或是惆怅。

他能感受到Ben的受伤。扪心自问,他对Ben有感激,有欣赏,也有喜欢,甚至还曾以为他俩就会这么一直搭档下去。

但任凭岁月如何累积,他和Ben之间总归是少了点什么,噢是了,他的爱已经覆水难收地给了另外一个人,他再也拿不出来那样的感情了!

 

最终,张细伦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电话,他感觉自己委实无颜再面对Ben。

反复斟酌后,他只是回复了一条Message——“Sorry.”

 

 

 

近四十个小时的航程对张细伦而言格外煎熬,他每时每刻无不在担心着高远。

他一下飞机就拨通了高远的电话,“你在哪?我去找你。我来了香港。”

高远听着电话那边机场广播的声音,只说了句“等我”,就挂断了电话。

即将到来的重逢,令张细伦既期待又忐忑,那些长途飞行的疲惫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眼见着那辆熟悉的银色奔驰呼啸着停在了他的身前,张细伦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

高远下车后,飞一般地扎进了张细伦的怀里。

一瞬间,张细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紧紧地搂住高远的腰,另一只手用力摩挲着高远的后脑与后颈,感受到对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他低下头来轻吻着高远的头发,“别怕!有我在。”

 

完全无视周围人肆意打量的目光,张细伦不断地温柔拍抚着高远的头发,任他在自己怀里恣意痛哭。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心脏的那块死肉又重新充满了血液,蒋世龙真的活过来了!

他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劝服千霞接受手术!绝不能让高远陷在痛苦里! 

 

他轻轻地拍了拍高远的背,“去医院吧,我来开车。你放心,千霞做过手术之后一定会康复的!嗯?”

高远红着眼眶和鼻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早已全无了主意。

 

 

两人很快便驱车来到了医院。高远解下安全带后,踟蹰着不敢打开车门。

张细伦看着他发红的鼻尖、无神的双眼,一把揽住了高远的肩,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别怕!大妹的手术会顺利的!她一定会逐渐康复!”

“我真的不敢去赌!医生的意思就是在说手术的成功率很低……一想到千霞有可能下周就不在了,我真的好怕……我不想上楼去。”

细伦将他揽得更紧,“彬,不要这么想,我们作为大妹的亲人必须要支持她!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至于大妹能不能撑过去,就只能看她的命了。但如果我们先放弃了,就是我们剥夺了她的生命啊!”

高远抬起头来,望向张细伦的目光中写满了迷茫与无助。

张细伦抬起手来抚摸着高远的鬓发和耳朵,“不要退缩!我答应你,一定会劝服大妹接受手术!之后的康复期,我也会留下来帮忙。不要怕,有任何事我都会和你共同面对的!”

高远呆呆地点着头,仿佛全身心依赖着张细伦一般。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时,刚好遇到红着眼圈的吕家昌,“哎?世龙你来啦!正好,你进去劝劝大妹吧……唉。”说完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背影甚至有些佝偻。

两人见状均皱起了眉头。

细伦安慰性地看了高远一眼,便推开了病房的门。

千霞还以为是舅父又翻回来,可抬头一看竟然是张细伦与高远二人,她有些愕然,“哎?三哥你来啦。”

细伦笑道:“听说你下周要做手术了,我特地从美国飞过来,给你打气!”

千霞看向他身后的高远,“哎呀,准是他乱说害你担心!我已经决定不做那个手术了。”

似是感到空气突然凝固,千霞笑意更深,“不过,正好你来了,一家人可以一起陪我走完最后这段路。多谢你了,三哥。”

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硬仗张细伦是有准备的,他略微清了下嗓子,尽量使自己笑得很雀跃,“大妹,我和高彬呢已经与你的主治医谈过啦。你放心!只要做了手术,你就会慢慢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可以回去上班,可以带Rocky去迪士尼,也可以去周游世界。你别担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哈哈!你的手术呢,已经排期在下周了,稍后我就去交保证金。”

 

千霞看向高远,发现他的神情并无异处,只一脸紧张地看向自己。

她记得高远一向不喜欢别人叫他高彬,如果有人叫错,他必会笑着纠正,每次如此,即便对舅父也是这样。但刚才张细伦唤他高彬他却好似习以为常,千霞心中对他二人的关系又添了一份了然。

 

她早知张细伦颇有主见又极为固执,索性不打算与他争辩,干脆打起了太极,“三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你说得对!只要坚定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我再考虑一下,反正下周才手术嘛,保证金先不急交。好吗?”

张细伦不疑有他,开心地看了眼高远,“大妹,那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再去和医生聊下。”

 

果然,医生的说辞和高远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大同小异,还是风险告知那一套。但是张细伦始终坚持“先尽人事,再安天命”的那套理论,并认为自己已经成功劝服了千霞。

从诊疗室出来,他拍了拍高远的肩,“放心吧!大妹吉人自有天相,手术会顺利的!”

高远则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你赶紧回病房陪大妹吧!我先去酒店放行李,这几日如果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高远猛地抬起头来,“嗯?酒店?为什么要住酒店?”

“呃,来之前已经订好了的。住酒店的话,呃,有人打扫,也方便些。哈哈!”

 

高远觉得张细伦在刻意和他划清界限,他忽然意识到人家现在不仅是大明星了,还有一个合作无间的拍档情人,怎么能随意就住到别人家里去呢?

他呆怔地望向张细伦说不出一句话,脑中满是社交网络上张细伦和Ben的合照,还有WBcp粉们脑洞巨大的那些作品。

是了,他早就不是蒋世龙了。

高远忽然感到自己不仅失去了蒋世龙,还即将失去千霞,一瞬间他觉得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好想逃走,却又不知能够逃到哪去。

 

“三哥?真的是你啊!我一出电梯就看见你了,但我和二姐都不敢认喔!”蒋千瑜和蒋千惠边说边跑了过来,一起拉住张细伦的手臂,上下打量着他。

“三哥,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喜欢穿黑色的风衣。”千惠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哎我倒是觉得三哥变成熟了!哈哈哈,更有男人味了!”千瑜笑得很爽朗。

张细伦看着两人对他依然那么亲切,还是那副欢呼雀跃的样子,一时间感慨万千。他有些哽咽道:“好久不见,二妹,三妹。”

 

千惠突然捂着嘴笑看向张细伦,“对喔三哥!我们现在有没有三嫂了啊?哈哈哈!”

“哈?”细伦有些窘迫,他下意识地看向高远,忽见对方神色哀戚,内心不免有些担忧。“不送你们结婚嫁人,我这个做三哥的,怎么敢先成家呢?”

几人笑做一团。

“哎姐夫?你们是要出去吃饭吗?”

张细伦赶忙截过话头,“我们刚去看了大妹,高彬他陪我去停车场取行李。我一会先回酒店。你们快去陪着大妹吧!”

“酒店?”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惊叹着。

“三哥你既然回了香港,当然要回家住啊!为什么要住酒店?”

“对啊!要不这样吧,二姐你留下来陪着大姐。我和姐夫先送三哥回家。”

“好啊!”千瑜笑着点了点头。

 

见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自己给安排明白了,张细伦摸了摸头发,他想插话拒绝都找不到机会,只能任由着两姐妹挎着他的胳膊朝电梯走去。

他回过头去想向高远求救,却见高远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他放缓了步伐,待高远走近,倾身问道:“怎么?不放心大妹啊?”

高远猛地抬头看向细伦,轻轻地点了下头。

张细伦本来想说让他留下,自己和三妹打的士回蒋宅,却被高远眼中的失魂落魄吓得不轻。那感觉就像高远即将支撑不住,已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似的。

开车回蒋家这一路,张细伦开得既快又稳,他还不时留意着高远的状态,又要回应着千惠提出的各种问题。

 

他从没想过四年之后可以重回蒋家。

刚进玄关,就看到小Rocky冲高远和千惠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进了高远怀里,甜甜地唤着爸爸。

高远露出些许笑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

小Rocky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张细伦,“哇!你好高啊!比我爸爸还要高!”

千惠捏了下小Rocky的鼻尖,“这是你的舅父蒋世龙,以后见到舅父要记得问好喔!”

“哇!原来我也有舅父啊!”便伸手就要细伦抱他。

张细伦第一次抱小孩子,吓得手臂有些僵硬,他看着Rocky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侧过身来对高远说道:“他长得真像你啊!”

又用鼻尖蹭了蹭Rocky的小脸蛋,“嗱,舅父这次来得匆忙,没有给你带礼物,不过呢,舅父让你骑膊马好不好?”

说着就让Rocky骑在了他的肩头,然后便时而转圈、时而摇摆地在客厅里乱窜,惹得Rocky又叫又笑的。

高远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互动,突然觉得很不舍,他不知这份快乐能够维系到几时。

 

 

正胡闹着,钢琴老师已经到访。Rocky瘪着嘴依依不舍地抱了抱这个新来的舅父,就拉着小姨的手去上课了。

高远便陪着张细伦上楼放行李。

推开房门,张细伦颇为讶异,他曾经住的那间房竟然还空着,桌椅上都不染纤尘,能够看出每日都会有人打扫。

他一边往衣柜中摆放着行李,一边语气轻松地说道:“你放心,等大妹的病情好转之后,我就回美国。”他掸了掸手,转过身来对高远笑笑,“不会让你请神容易送神难的。” 

 

高远闻言,清澈的眼眸中愈发闪动着不安的情绪。

看着细伦上翘的嘴角,高远忽然就想起两年前在美国的那段时光,既甜蜜醉人又黯然神伤。

没有挽留便是诀别了,又为何会有如今的这番重逢? 

高远想不透。他只知道,自己是他名义上的妹夫,但若他不再是蒋世龙,自己和他连这层关系都没有了。他说要回美国去,纵使自己想挽留也根本没有身份。

 

昏暗的壁灯映得高远的眼眸湿漉漉的,溢满了哀伤。张细伦抬手抚摸着高远的鬓发与耳,逐渐地收起了笑容。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没有人开口,却都以为读懂了对方的心声。

张细伦想的是——汝之悲欢,我之悲欢。

高远想的是——时过境迁,斯人已远。

最终,张细伦轻柔地拍了拍高远的肩,“早休息吧,明早还要去医院看大妹。”

看着他柔和又满含笑意的双眸,高远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两人竟然都做了噩梦。梦中的千霞身穿白色长裙,衣袂飘飘,长发飞散,不断地向幽暗的森林深处走去。任他们如何呼唤,千霞都未停下脚步,只是回眸一笑,相顾无言。

第二天一早,细伦与高远都有些心神不宁,他俩七点钟不到就赶到了病房。高远还特地买了千霞最爱喝的粥。

甫一推开病房的门,就发现千惠正在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着东西。

张细伦不解道:“怎么?今天要转病房吗?”

千惠摇着头哭得说不出话。

蒋千霞突然出声:“三哥,我已经让舅父办好了出院手续,今天我就搬去临终关怀中心了。”

高远闻言下意识地攥住了细伦的手臂。

 

张细伦看了高远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病床前,“怎么会这样?你昨天明明说会考虑的啊!”正说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喊道:“高彬!你赶紧去拦住舅父!”

“三哥!”千霞大喝道:“手续已经办好了,中午之前我们必须要搬走!你俩如果不打算帮忙收拾行李,就出去喝咖啡!不必多做劝阻!”

“嗱千霞,你冷静下听我说。要不要做这个手术,是由我们大家决定的。手术能不能成功是由上天决定的。尽了人事才能安天命啊,我们不可以先放弃的!”

“三哥,你无需再讲!我心意已定。”

“没错!命确实是你自己的,但是你还有亲人还有爱人的嘛!人总不能做任何事都只为自己考虑啊!你可能会觉得放弃自己的生命是一件好轻易的事,可是对高彬还有Rocky来说,对舅父,对二妹三妹,还有对我来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事啊?!你这样自作主张,要我们怎么接受呢?”

 

高远与千惠连连点头。

千霞不明白张细伦为何如此不遗余力地劝阻自己,明明如果自己这个阻力不在了,他和高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她看着张细伦额角急出的汗,甚至分不清对方话中的真假。

“不必再劝了。你说的很对,生死有命,应该由上天来做裁决。但你劝我接受手术,是因为你们总幻想着手术一定会成功。可我是知道自己的命的,我知道这个手术一定会失败!所以我才选择不做,我还想多活些日子,你明不明白?”

这一番话,怼得张细伦目瞪口呆,他不明白千霞为什么能如此笃定自己的命运。

也许是千霞刚刚的语气太过冷酷,太过无情了,高远突然转身冲出了病房。

“大姐,你怎么可以……”千惠也掩面哭泣着跑了出去。

 

眼见着高远跑了出去,张细伦忽然双手抓紧病床的护栏,双膝跪地,“大妹,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叫你这声大妹。但认识你这么久,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我真的请求你,接受手术吧!就当是给大家一个希望,好吗?你如此决绝……高彬他,”张细伦忽然泪流满面,“他真的会受不了的……千霞,你想下,Rocky还那么小,你也不希望他失去妈妈之后又失去爸爸吧?别……别对高彬那么残忍……好吗?”

千霞看着这个为了高远而下跪恳求自己的男人,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三哥,你先起来,先起来吧。”

“其实昨天在停车场,高彬怕你拒绝手术怕到不敢上楼,我答应他一定会劝你回心转意的。你说我耍赖都好,怎么样都好,总之如果不能劝你接受手术,我是不会起来的!”

“三哥,你相信我,这是我的命我不会拿来玩的!我已经反反复复深思熟虑得很清楚了。我认同你说的,只要有希望就要去尝试,但是这次,我真的很清楚的知道手术不会成功,我一定会死在手术台上。

可我真的还有很多事想和Rocky一起做。我想拍摄一些和他在一起玩耍的视频,作为他的成年礼。我还想亲手给他做好多好多个生日礼物,我绝不能下周就死!如果我不做这个手术,也许还会有几周的时间,甚至几个月的时间让我去完成心愿。

为了Rocky,我只能做这么多了,你就体谅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吧……

至于高远,现在你回来了,就多安慰下他。人生……总有聚散,你让他,看开些吧……”

 

一番话说得张细伦无从辩驳,他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千霞,几次试图开口说些什么,最终都并未出声。

他忽然想问是不是若他没回香港,千霞或许会为了高远接受手术,但他不敢开口,他怕激怒千霞对她身体不利,也怕自己还没准备好接受千霞的叱责。他只是本能地感觉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由高远来说,结果也许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过了良久,张细伦才缓缓起身,他低垂着头,轻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便转身出了病房。

 

 

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绝望地叹着气。他知道高远此时一定正躲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无助地哭泣着。

他推开了楼梯间的门,向上走了不知多少层,他看着抱住膝盖坐在墙角的高远顿时感到心如刀绞。

他一步一顿地走到高远身前,双膝跪地,将高远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眼泪决堤而出,嘴唇难以自制地抖动着,“对不起。我没能……”

高远死命地搂住张细伦的脊背,哭声变得更为压抑。

“对不起……”

 

医院,永远是生死诀别的最佳舞台,每一个人都有成为主角的那一天。再心碎的眼泪,再不甘的浓情,也只得化作一首首随风而逝的挽歌,终不能成为改写结局的奇迹。

 

 

 

两人回到家后,都无心入眠。

张细伦坐在床边的地垫上发呆。夜已经深了,窗外的虫鸣声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突然,他的卧室门被人猛地推开,给他吓了一跳。

只见高远拎着好几罐啤酒走了进来,关上门后,他也靠着床坐在了张细伦的身边,“陪我喝点。”

张细伦打开一听啤酒递给了高远,随即自己也打开了一罐。俩人就这么沉默地喝着酒,谁都没有说话。

月光穿过窗棂从更衣室逐渐照到了两人脚边。身旁的空罐子也越积越多。

 

高远猛地咽下了一大口酒,“你这次来香港,是怎么跟他说的?” 

张细伦侧过脸来,“呵呵,跟上次一样,我就跟他说了一声就跑过来了。Richard也懒得管我。” 

“我是说Ben。” 

张细伦好似被吓到一般,立刻侧过头来,盯着高远的脸瞧。他忽然意识到,尽管这两年来自己在社交网络上刻意不看高远的消息,但高远是可以看到他的消息的。原来高远并没有屏蔽他的消息…… 

“呃……我,”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百口莫辩,他觉得有必要向高远解释一下他和Ben的事,但他又认为自己不能去撇清和Ben的关系。对于Ben,他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感激。因为如果不是Ben的痴狂,他恐怕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真的活成了蒋世龙。

他不自然地清着嗓子,“我……” 

高远将手里那听酒一饮而尽,蓦然发力攥扁了易拉罐,笑道:“细佬总不会希望大佬在异国他乡还是孑然一身吧?” 

 

张细伦突然酒醒。他记得这句话,也记得自己当时说这话的动机。他知道说这句话会令高远伤心但他还是说了。

如今从高远口中再听到这句话,他觉得既伤心又讽刺。“对不起……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 

高远点了点头,“你们那么高调,全世界都知啦!” 

“也,也不是……我……来香港之前,我已经和Ben分手了。他,他回纽约了。” 

高远转过头来,满眼惊讶。想着他们俩明明上周末还共同出席剧场的落成仪式来着,CP粉都说像是办婚礼,怎么短短几天就…… 

“呃……大概是因为,呃,因为我不想和他一起回纽约吧……”张细伦不敢对上高远那双分外明亮的桃花眼,但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盯着高远的神情瞧。见他只是微微点头,未再多言,惴惴的心才悄悄放下。 

“剩下这几罐就留给你吧,我回房了。明早你要送我吗?”高远边说边站起了身。

“当然!七点出发可以吗?”

“嗯!你也别喝太晚了,阿伦。”高远掸了掸裤子向门口走去。

 

张细伦错愕地盯着高远的背影。为什么是阿伦?

细想来,返港之后,高远确实再未唤过他世龙。是因为Ben吗?还是……

张细伦说不清是忧是惧,总之心思聚结,百般烦乱,他既想叫住高远问个清楚,又急于向高远解释明白。他忽地一骨碌站起了身。

高远听到了身后的响动,也并未停下离开的脚步。

“彬!”

高远停下了转动门锁的手,却依旧低垂着头,没有回身。

张细伦很想告诉高远两年前送他离开后,自己痛到好似肝胆俱裂,很想告诉他自己那日惊恐症发作的濒死感造成了心理阴影,差点就不能继续演戏,很想告诉他自己早已背离了作为张细伦的人生,活在了一个只有高彬和蒋世龙的幻想里。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解释和Ben在一起的这两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在社交网络上与Ben一次又一次的热情互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两年来和高远断了一切联系。任谁看起来他都已经向前走了,把蒋世龙与高彬的故事远远抛在两年前深秋的冷风中了。

一时间他眉头紧蹙,呼吸不稳,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怔怔地望着高远的背影泪流满面。

 

当年,蒋世龙本可以争取高彬的,但他因为畏惧退回成了张细伦仓皇地逃离香港。如今,他终于认清自己是蒋世龙,可再回来时高远却只当他是张细伦了。

他觉得自己很悲哀,不是因为阴差阳错,而是他认清了自己依然那么怯懦,依然那么畏首畏尾,不敢对高远剖白一切,不敢争取这份感情。

 

 

等了很久都不见对方出声,高远叹了一口气。

等待,永远是等待,张细伦总是用沉默来回应他的等待。

四年前,他等不来一句告白;两年前,他等不来一句挽留;如今,又能等来什么?

高远始终记得网络上张细伦与Ben的热烈互动,是那么的坦荡,那么的无所避忌。

原来,可以昭告天下的感情与见不得光的感情,差别竟是那么的大。

张细伦馈赠给他的,就如同此时此刻,只有黑暗与沉默。

如果爱只能活在阳光下的玫瑰花瓣上就好了,现实痛就痛在纵然爱只活在黑暗的沉默中,高远依然割舍不下。

他低垂着头,无声地啜泣着,肩膀微微发抖,“我还可以叫你世龙吗?”

 

张细伦登时心脏狂跳,踉跄着冲了过去,死命地将高远搂入怀中。他将下颌抵在高远的肩上,“我永远是蒋世龙……”他的泪不断滴落在高远的颈窝,“只是蒋世龙!”

他只敢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呐喊:我永远是你的蒋世龙,这一生,我只想做你的蒋世龙。

 

“你知道吗,我今天才突然意识到,如果蒋千霞和蒋世龙都离我而去了……那高彬这个人是否存在过,也就没人可以证明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忽然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高远不断抽泣着,“千霞她……”他轻轻地叹出一口气,“也许是在报复我吧。我真的没有勇气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慢慢的死去。可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让她做这个手术是对是错……”

“上天要惩罚我的过错,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要报应在千霞身上!”高远几乎站立不住。

 

张细伦牢牢地拥住高远,“不!不是你的过错!这一切都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千霞的错。错的人是我,从来都是我。我这一生,好像都没做过什么对的事情……碌碌无为时,是错;声名显赫时,还是错;恣意妄为是错,小心翼翼也是错。呵……所以上天,从我出生开始就在不断地给我惩罚。

你说担心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天,接到你的电话,我真的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怎样都好,只要你需要,我就永远都是蒋世龙。任何的苦难,我都愿意与你一起面对!振作起来,彬!千霞需要你的支持。”

高远抬起手来紧紧地攥住了张细伦的手臂。

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着,似挚友,似爱侣,又似亲人,彼此温暖,相互支撑。

 

 

 

之后的日子,张细伦每天早上都会开车送高远去临终关怀中心陪伴千霞,他自己就整日呆在车里。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他就负责跑跑腿去购物、接人。晚上,再送高远回蒋家。

千瑜因为要忙公司的事情,不能常来。千惠偶尔出去拍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关怀中心照顾千霞。

吕家昌有了年纪,体力已大不如前,但依旧帮千霞照看着Rocky。每天上午,保镖都会开车送他和Rocky来见千霞。一家人就聚在一起陪着Rocky玩耍,日子依旧温馨而幸福,只不过千霞再未回过蒋家。

 

高远每日都会陪着千霞到园中散步,晒晒太阳,看看日落,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自从Rocky出生之后,他俩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二人世界了。

起初,高远来到这里时,内心满是压抑和抗拒。日子久了,他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心态也释然了很多。

这里真的很宁静,风景也不错,可以远眺大海。他每天都为千霞削个苹果或者剥个橙子,为千霞吹干头发,覆好面膜,简简单单的生活也令人很充实。

若不是他内心总响起倒计时的提示音,这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这天,张细伦送高远到达关怀中心后就坐在车里小睡。前一天夜里,他不知为何心绪难宁,辗转反侧直至拂晓方才睡着。

没过多久,忽然听到有人敲车窗的声音,他惊醒之后见是高远,便赶忙打开车门,揉着眼睛问道:“怎么?”

高远神情紧张又略带犹疑地说:“千霞说想吃上环的那家餐蛋面。”

张细伦不解高远为何这般神情,只点了点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知了!你上去吧,我买三份回来。”

“不是”,高远按住车门,幽幽地说:“千霞问我你是不是在停车场,我跟她说了。她……说让我去买。”

张细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他知道该来的终是来了。

他解开了安全带,走下车,拍了拍高远的肩膀,说了句“我上去陪她”便要离开,却被高远抓住了手臂,“你打算,怎么说?”

张细伦回头看向低垂着脸的高远,强定心神,柔声道:“放心吧,没事的。开车别太快。”说完拍了拍高远攥住他的手,又对着满目担忧的高远自信一笑,就向那条林荫小道走去。

 

 

张细伦站在电梯里,心中暗想:这种错误又岂能道歉了事?按照江湖规矩,必是要见血才能赎罪的!斩手指也好,三刀六洞也好,怎么都好,只要千霞能够消气,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但高远是无辜的,我必须要向千霞解释清楚,恐怕还得要从那次卧底行动开始……

 

千霞正坐在床上翻看着这几日拍的照片,忽听有人敲门,便问道:“是不是三哥来了?进来吧。”

张细伦关上门后,站在门口不知该讲些什么开场白,他咽了下口水,尴尬地搓着手。

“过来坐啊三哥!”千霞的语气很是轻快。

见细伦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千霞将手中的相册放在一边,神情未改道:“三哥,其实由始至终,我都知道你们两人的事。”

张细伦只觉浑身血液好似逆流,他头脑发胀,瞬间就飙出了冷汗。他咬紧了牙关准备接受千霞的痛骂与叱责。

却听千霞继续说道:“我想,你一定不明白为什么我能如此肯定这次的手术不会成功。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讲我自己的事?”

细伦紧张地点了点头。

 

千霞望向窗外,不紧不慢地说着:“小的时候我就发觉阿爸对我比对大哥二哥还要好。从我记事起,每次四联邦开大会,阿爸都会让我在他身边。我记得有一次帮中遇到了难以决断的事,大哥二哥争执不下,肥叔他们也拿不定主意。我那时只是想赶紧结束争吵离开那里,就任性的说出了我对那件事的看法,没想到阿爸当时就听我所言,命令大哥二哥去执行。我当时真的吓到了,我想不通为什么阿爸会那么在意一个小女孩的意见。

再后来,我因为直到20岁都没有男仔追求而开始苦恼终身大事。谁知我同妈咪讲后,她就只是摇头,沉默不语,最后干脆劝我不要再想这些事,专心帮阿爸管好生意就好。我心想哪里有这样做人妈咪的?原本因为我蒋家大小姐的身份,已经没有男人敢多看我一眼了,竟然还叫我一心扑在四联邦里?

后来,我就去找了金吊桶,想问问他究竟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知他见到我之后,还不等我发问,就拿出了一支签给我,并对我说‘一看便知,无需再问。’”

 

千霞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张细伦,“原来我们蒋家每个孩子出生时,金吊桶都会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七日,然后为我们求上一支签。而这一支就是当年我出生时,他为我求的那支签。我永远都记得上面写的四句话——贵人庇佑家宅宁,自带财帛祖业兴。桃花断尽童女命,姻缘成时鬼司惊。

我看完之后哭了很久很久,因为我真的好想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和自己中意的男人结婚生子啊!金吊桶见我那么难过,就对我说,其实童女命并非绝对不可改,只不过招桃花会破贵人,也就是说会对四联邦不利。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明白,是阿爸不准他为我改命。在阿爸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四联邦……所以他甘愿把亲生儿子送到大洋彼岸的孤儿院,甘愿自己的女儿做老姑婆!”

见她激动落泪,张细伦赶忙掏出手帕递给千霞。

 

“直到高远的出现。不管他是因为任务也好,还是什么都好,我认识的男人里就只有他不怕我,我遇到麻烦他还肯为我出头……我真的好中意他,我真的好想结婚生子过普通女人的日子。

我知道你们两人之间不只是搭档这么简单,那次你身份穿帮被丧钟抓住,我看得出,高远真的很紧张你,那绝不仅仅是对搭档的担心和保护。”千霞看向细伦。

细伦只觉如坐针毡,他不敢直视千霞的眼睛。

 

“他说尽好话求我救你。说心里话,起初我知道你不是我三哥时,真的很恼很恼!但后来,我选择救你,并不仅仅因为你待我们三姐妹真的非常用心,就好像你真的是我们的三哥一样……”千霞轻轻换了口气,随后仿佛是鼓足全部勇气说道:

“而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出手救你,任由丧钟和晨爷他们对付你的话,我就真的失去高远了。我不想他恨我,我不想失去他,我不能失去他你明白吗…… 

再后来,我知道了高远是差佬,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多天,复盘了整件事。我在想高远对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我看到的关于你们的所有事都有合理的解释,都能证明你们只是拍档,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吗?在我和高远注册结婚之前,他曾经跟我说希望能够撮合你同芷珊,其实我也早有此意,因为我真的认为你与芷珊性格合衬,是很般配的一对。但我并没有同芷珊讲起这件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想,”千霞忽而哽咽。

“也许是我害怕你留在香港……” 

 

“我知道婚姻是我的催命符,可那又怎样?我当时心里只有高远。我看得出他心里有犹疑,有动摇。可是那时你也并没有想抓牢他。不是吗?

所以,尽管我知道他向我求婚是因为任务,但是在他任务完成之后,我们都把话说开,我依然选择和他在一起。

后来,我和高远结了婚,你也回了美国。

有一段时间,我们过得真的很甜蜜,我觉得真的好幸福、好满足!我甚至认为金吊桶当年说的那些,很有可能就是骗阿爸的,什么天命?什么缘分?根本都是事在人为。

直到有一天夜里,高远他发噩梦,我怎么都叫不醒他。突然,他直直地坐起身来,不停地呼救,等他醒过来时喊了一声‘世龙’……我当时吓得不知所措,就,就只能闭上眼假装未醒。之后,他就去阳台抽了整夜的烟。那时我们一直在备孕,他从不抽烟的。

自那之后,每当他工作压力大或者有保密任务时,都会发噩梦,梦里叫着的也都是‘世龙’。我没有同他说起过这些,他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再后来,他因为工作出现了问题,被停职四个月。我看他整日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我真的好心痛,但我那时还要照顾Rocky,无暇抽身顾及到他。

有一天夜里,我不知为何突然醒了过来,发现他不在旁边,就起身去找。

我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也不披上外套,只拿着个手机目不转睛地看。”

千霞的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看向细伦,“你猜他在看什么?”

 

感受到千霞等待他回应的炽热目光,张细伦摇了摇头。

“他在看你俩在车里的那些照片啊!我当时……我现在依然记得我当时真的好愤怒,好激动,我恨不得开门出去打他一顿!

可是我看到……我看到他在擦眼泪啊……我从没见过高远这样……我突然觉得,也许我执意争来的这段婚姻,让他过得很苦……

所以第二天,我建议他出国旅行散散心。

我想过,想过他也许就这么一去不回头,但我蒋千霞宁可被人抛弃,也不想勉强任何人!

后来,他回来香港,工作状态好了很多,不再发噩梦,对我和Rocky也还是那么体贴。一切看起来都没变,但我知道,其实一切都变了。

再后来,我就得了这个病。我记得当时医生对我说检查结果时,我十分的冷静,因为我早就知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金吊桶说我结不得婚,我却偏要试试。也许就是因为我霸住他的时间太久了吧,所以上天都看不过去了……”

 

“不!千霞!不是这样的!你千万不要这样想!”细伦猛地抓住了床边的护栏,“当年还在四联邦的时候,我就看得出高远是真的中意你!他现在也非常非常地担心你,他害怕失去你害怕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根本无心工作!事实上他,他已经请了一个多月的假。还有,不止是高远,我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够做完手术,慢慢好转起来。这都,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能信神棍的话?!那个金吊桶,他就是为着骗老蒋先生钱的!千霞!蒋家不能没有你,高远和Rocky更不能没有你!”

张细伦尝试着平复情绪,在深呼吸后他轻声说道:“真的……等你好转过来,病情平稳些,我会回美国……你知道的,剧团离不开我,我是台柱嘛。”明明在流泪,他却硬是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来。

 

千霞静静地看着他情绪激动、语无伦次,仅仅是说起离开香港,离开高远就控制不住眼泪,还要强装欢笑的样子,不觉在心中暗叹:为了高远,你我何其相似……事到如今,谁爱他更多,他爱谁更多,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二人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张细伦不断地在袖子上擦着手心里的汗,他疯狂地回忆着究竟戏剧里的哪句对白可以用在这种情境,他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了,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千霞忽然笑得很温柔,“三哥,你变得和四年前不一样了。你真的变了好多。”

张细伦的笑容带着些许尴尬,“是不是变老了?”

“男仔是会晚熟些的,但令他成熟的并不是时间,而是心底油然而生的保护欲。”

细伦的眼睛眨得很快,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也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未真的发出声音,也并未看向千霞的眼睛。

千霞笑容依旧,“阿爸和大哥二哥过世后,我撑住了四联邦,没让丧钟他们失控,最终将四联邦和平解散;我还让蒋家转做了正行生意;自己也如愿以偿地在中环做起了OL,还嫁给了我中意的男人,生下了Rocky。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我没有遗憾了。

三哥啊,情有多深缘才能有多深,爱人是争取来的!无论路有多难行,会遭受几多非议,你都不要让人生留下遗憾才好。

我知你钟意演戏。戏,在哪里都可以演的,但爱人只有一个。”

 

张细伦抬起头来,他和千霞就这么对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随着眼眶逐渐变红,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对唔住……大妹,对唔住。”

千霞拉过了他的手,慢慢摩挲着,“他就拜托给你了,三哥。”

细伦垂下了头,一滴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落在了他二人交握的手上。

 

 

 

之后的两个月,千霞的身体日渐衰弱,每晚吸氧的时间也逐渐拉长。但她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硬是坚持着为小Rocky做好了15个生日礼物,并嘱托高远,每年Rocky生日的时候依照数字打开一件。

连关怀中心的护工们都对此颇为动容。

 

有一日,千霞的精神忽然格外的好。午饭之后,便打电话叫来了千瑜,三姐妹有说有笑地畅聊了很久,高远便等在病房外时时关注着千霞的情况。

晚饭时分,吕家昌带Rocky也来了,千霞让高远把张细伦也叫上来,全家人简单地吃了顿团圆饭。

 

之后,千霞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便躺回了床上,她强打精神一一嘱托了舅父、二妹、三妹细琐的家事,之后便让二妹带着Rocky先回了蒋宅。

尽管万般不舍,千瑜仍旧强忍眼泪,抱起Rocky离开了病房。而千惠已经伏在舅父肩头哭泣出声。

 

千霞侧过脸来,艰难地向张细伦伸出手,“三哥,”细伦赶忙欺身握住。她又看向高远,高远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不知自己该握在哪里,他只得握在细伦的手上。

千霞伸过另一只手握住他们重叠的手,看向细伦,“替我照顾好Rocky,还有”她看向了高远。

张细伦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赧然,慌忙点头道:“我应你!我都应你……”

 

绚烂的夕阳洒满了整个房间,千霞仿似闻到了一股温暖的味道。

她睡意袭来,轻阖上眼帘,又见到了那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白发帅哥。只见他强睁着朦胧醉眼,滑稽而可爱地说着:“以后你有任何事就第一时间打给我高彬,我即刻来救你!”

千霞上翘的嘴角蓄满了幸福。

蒋家大小姐就这样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开了这个她深爱的世界。

 

(待续)

——————————

·作者碎碎念:

-下一次应该就能完结啦~

 

-略作说明:

原剧中,蒋千霞确实说过金吊桶说她“夫星不显、姻缘淡薄”,我就借此发挥了一下。非命定的姻缘无善终也是符合宿命论的逻辑的,我并不是无脑拆彬霞CP。

至于金吊桶是真半仙还是一神棍,其实哪边都可以说得通。说他是神棍,是因为他没能预测到老蒋生三父子的死,至少他可以提醒老蒋生和二公子注意防血光吧,KT又没打算杀他俩。说他是半仙,是因为他说蒋世龙会亡四联邦确实应验了。事实上,如果真的蒋世龙没被送到孤儿院,他和张细伦也不会被互换身份,那“蒋世龙”究竟会不会亡四联邦也未可知,有点像俄狄浦斯那个神话,只不过在这剧里,蒋世龙换了一个人。

至于宿命论这个前提能不能成立,当然见仁见智了,原剧其实就是这个路子,另外,我个人也倾向于 此生之命基本已定 的观点。所以也是按照这个逻辑来设定的情节。

啰嗦这么多,我是想表达以下两点:

1.彬霞BE并没有违背原剧的逻辑。我的发挥在于“童女命”的设定。按照命理学,夫星不显不一定是童女命(千霞不是一定会死),但真童女命一定夫星不显。而童女命者如果强行结婚,很有可能会死。这是我设定千霞死亡结局的逻辑。但出于对剧中人物的喜爱,我还是要为把千霞写死而道歉o(╥﹏╥)o

2.我个人很看重故事的逻辑性,认为有必要把关键情节的设定逻辑解释清楚,其实可能没人关心→_→

 

-看到这里的姐妹:新年快乐!捞乜都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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